第665章 向海而生(六)-《大明望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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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山东登州,知府府邸

    不管即墨蓝家的目的是什么,沈瑞本也是要在登州大兴文教,蓝竎肯来开书院,沈瑞是欢迎之至。

    更妙的是蓝竎其人与蓝田颇像,也是天文历法、牛经马谱、乃至奇门遁甲样样杂学都精通的人物,为人又不迂腐,言谈间对登州的鲁班学堂也颇认可。

    沈瑞既把“技术学校”搭建起来了,自然希望能多推广科学技术。

    往小里说,是当下致富需要,往大里说,便是想打响大明的技术革命了。

    现下登州鲁班学堂里的只能算是技术工人,便是成手,也只是技艺精湛,离沈瑞所想要的“工程师”还是差得甚远。

    想要得到工程师,一方面是从技术工人中筛选学识好的、有学习意识、创新意识的,进一步培养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,就是从那些本就富有学识的读书人——秀才、举人乃至进士中寻找喜爱技术、肯钻研所谓杂学的,为他们提供科研氛围与空间,进一步定向引导。

    而无论培养,还是引导,这蓝竎都是不错的领路人。

    历朝历代都不乏科学家,不提张衡、祖冲之、沈括、宋应星这等大家,就说沈瑞身边,那李鐩、李延清父子,于水利工程、器械制造上便极有建树。

    这样的技术应用型人才多起来,有舞台让他们大展拳脚,何愁大明未来!

    这次登州几处修筑水渠、水车工程,都赖李鐩指点,工部派下来的一位主事与几位大使、副使也都是了不得的技术人才,帮了沈瑞、帮了登州百姓大忙。

    而李延清在兵械司也是大展身手,改良了不少兵械,尤其是改进了用于水战的碗口铳、“没奈何”等传统火器。

    沈瑞对于火器的制造是不清楚的,也没办法提供更多有效帮助。

    只能是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内容写下来,托词记不得哪本讲奇门遁甲炼器炼丹的古籍所书,让李延清自行研究。

    再让人送密信给远在福建的戴大宾,让他多多留意西洋人,弄些西洋火铳来。

    张会那边将李延清所造兵械小范围试用后,便悄然运来了登州,如今已装备了潘家玉手下两个千户的兵马,正在进行进一步的实践演练检验。

    沈瑞也叮嘱了潘家玉,将每次演习结果都找人详细记录下来,及时反馈给李延清,好让他能根据实际效果做进一步调整。

    因德州卫上下栽在了胡节受贿案里,潘家玉已顺顺当当将自己的旧部下统统要了回来。

    而今指挥使赵盛又向沈瑞示好,没少拨人拨银拨家什到潘家玉手上,他的日子越发顺心,操练也就越发用心。

    尤其有了南京水师精英的帮衬,又有戚宣这样的老将坐镇,潘家练兵也不含糊,如今登州水师已是很有些模样了。

    沈瑞直言将对人才培养的设想尽数告知蓝竎,蓝竎虽面上一派老气横秋,抚须道些“沈大人年轻有为”之类的废话,眼神却是异常明亮。

    沈瑞看得出,蓝竎是动心的,不由十分满意,便也大开方便之门,对蓝竎还没影儿的书院抛出不少优惠待遇。

    校址地段随他选,房舍随他设计,府衙除了帮忙盖房外,还可以提供一定的经费供给科研与学子奖学金等等。

    蓝竎谢过之后,表示要在城南山地上择址建校而在非城中,道是城中日渐繁华,怕学子们无心读书。

    沈瑞也笑着答应了。

    虽蓝竎这话不免捎带上了在城内的府学县学,但历来出了名的书院多是依山而建的,读书也要有个优美安静的好环境嘛。

    他也正好顺势在南山规划出一片大学城来。

    谈妥书院大概后,蓝竎便告辞而去,由大于师爷送往沈府客院住下。

    陈师爷方向沈瑞道:“瞧着蓝先生是个治学的大家,东家觉得怎样。”

    沈瑞笑道:“我原见过蓝章大人与蓝田兄,这位蓝先生却是比那父子活络得多了。对他这书院,我是颇为期待呐。”

    “蓝大人父子太过刚直了些。虽刚直是风骨,却也是过刚易折……”陈师爷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转而又笑道:“蓝先生在山东颇有盛名,他开书院,定不少学子前来求学,我登州亦是扬名。”

    望了望书房墙上沈瑞着人绘制的蓬莱县地图,陈师爷笑眯眯道:“北边靠海港起来了,东西两面有驿路,如今南边再添书院也就起来了,四角俱全,兴盛指日可待。”

    沈瑞哈哈大笑道:“治学像先生说的话,后面两句更像姜先生、小于先生说的。”

    肯千里求学的人家,也不会是穷人家,学子们吃喝花销,教书先生们、教员们的家眷……一座大学城盘活一片区域经济的事儿早在沈瑞的开发计划表上了。

    陈师爷笑道:“东家也莫觉得老朽迂腐了,如今跟着东家开拓这登州,自也要学着些‘经济’事。”

    说笑两句,又自从那经济事上说到了如今登州所仗最大经济来源,海贸。

    沈瑞说了与卫所那边商讨的结果,又道:“我待往文登去看看,那边也是良港,且与南边儿海面上的联系不少。既想开海,那边也不能锁起来不用——何况防也是防不住的。”

    陈师爷沉吟片刻,道:“东家所虑甚是。只是,若是此去,便要对上王家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王家是宫里宪庙敬妃的母家,这位太妃虽膝下荒凉,如今在后宫无声无息,但因养过德清长公主,如今长公主很是关照于她,连带着,也关照王家。

    沈瑞来登州之初,德清长公主府便打过招呼了。

    初时沈瑞并没将这么个王家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待到了各县清丈田亩时,王家到底还是端出外戚家的派头来了,不许官府来量地。

    他家的地,文登县有,宁海州也有。

    这两处父母官都没甚背景,不肯得罪这样的人家,便推诿拖拉起来。

    其实说起来,王家也不过是在偏远山区的文登县逞逞威风吧,莫说搁在京里,便是搁在整个山东看,王家也是不入流的。

    沈瑞当时正在处理海岛及流民事,便也没理会,尽了礼数往德清长公主府送了信,便丢开手,待回头收拾。

    德清长公主远比不得之淳安大长公主权势,且德清夫妇都是饱读诗书,极是通情达理,回信间客客气气表示定会劝着敬太妃娘家云云。

    还派了个管事往文登与去王家人说话。

    可惜王家人倒属滚刀肉的,这事儿一拖二拖,就拖到了收秋也没解决。

    而这两个月宗室这边也颇多故事。

    先是小皇帝借着庆王府、靖江王府等几桩伤天害理的案子狠狠敲打了诸藩一番。

    之后张禬在查德王府“强占民田”事时,丝毫没留情面。

    又快又狠的将所谓投献田地之人揪了出来,将强占去的田亩查了清楚明白,罪证也做得干净漂亮,没有半点儿含糊。

    从知县、知州、同知、知府、布政使至德王这一路弹劾上去。

    对于王府,更是不肯给半分遮掩。

    那边说什么德王爷年迈,被小人蒙蔽了。

    张禬便冷笑着说便是先前不知情,现下总归知情了,就请把田亩还来吧,且王爷仁慈,还该给小民些许补偿安抚一二才是。

    摆明了是要王府将到嘴的肉吐出来。

    德王府耍起无赖来算得天下无敌,便跟着左一封折子右一封折子的递进大内,张口便嚷嚷着穷,竟连今年每亩应缴的税银都拒交了。

    那边淳安大长公主是又气又恨,派了几波心腹去骂,然都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小皇帝更是火冒三丈,唬得一干老臣忙摁着,生怕他冲动了下狠手把德王的地收了,引得诸藩动荡。

    在这么个时候,京中杨廷和那边也给沈瑞来了书信,让他稳扎稳打,万不要冒进。

    毕竟德王这件事是沈瑞捅上去的,上头一个处置不好,惹了篓子,皇上可不会“有错”,罪责便都是下边儿的,届时沈瑞被推出来顶罪也不是没有可能。

    是以王家的事,几位师爷的意思也是先不要去管,待德王这事儿尘埃落定后,再行处置。

    但不理会的前提是沈瑞得在府城呆着,可以说宁海州、文登县故意隐瞒,知府不知情所以没处理。

    若是沈瑞下去文登县,直面这件事,便不好不理会了。

    沈瑞却道:“顺子那边还得了些消息,王家,与海上,怕也有些勾连。”

    文登也是个走私猖獗的地方,不少大户虽不置船下海,却收海上来的东西,坐地销赃。

    “便是现在不是处置的时候,也总要看个明白。”

    沈瑞又道,“我原就想一到任上,就先将下头几个州县都走遍了,对地方情况也作个简单了解,日后施政也好更有针对性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诸事缠身,只最初打招远、黄县来,又去栖霞看了看,别处还未走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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